以明

日更第一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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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月身边围了三两个将“唯利是图”刻在脑门儿上的社会精英，正对着一张17世纪的真迹高谈阔论。三日月一向不喜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，也不觉得这种“高谈阔论”有意思。这个场合中找上三日月的人连附庸风雅都谈不上，有多半是为了他身后庞大的三条家，另外一小半是看中他本人的声名。他有意无意地挨了下衣侧的兜，那里妥帖地放着一张刚刚收到的名片，他虽未看就放了进去，但却清楚地知道上面的每一个字。

三日月无声地叹了口气。这时候艾格尼丝过来了，手上拿着几瓶水，笑盈盈地递给三日月和他身边的人，说：“李伯伯，张叔叔好。”她是莺丸的表妹，表兄妹这样的关系里，往往省略了妈妈的姐姐的闺蜜的男朋友的侄女等错综复杂的关系，所以莺丸和艾格尼丝也不算血亲，只是艾格尼丝念大学和莺丸在一座城市，家里人放心不下，才托莺丸照顾。

“李伯伯”认得她，亲切地问：“学校的项目还好吗？”

“法里德教授帮了很多忙，多谢叔叔。”艾格尼丝念外语文学，法里德教授是这个“李伯伯”的朋友。她说着话，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身边的三日月。“李伯伯”都要活成人精了，这点小儿女心思逃不过他的眼，随即识趣地说：“你学校事情忙，出来一次想必不容易，我就先去那边了。”说完还饱含深意地望一眼三日月。

他这样多管闲事地摆谱，在三日月心里就已经与闲杂人等画了等号。等“李伯伯”走开，艾格尼丝就没了刚才的机灵劲，张了三次口想说话，看着三日月又沉默起来，简直要站成一株美丽无声的荷花。

三日月是艾格尼丝的男神，第一次见三日月的时候她不到二十，司机接她同莺丸吃饭，三日月坐在后座，笑盈盈地对她打招呼，膝上端放一本精装原文的《理智与情感》。那一刻艾格尼丝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布兰登上校，笃定地相信有这样一双眼的人适合深情，也适合在风雨里念十四行诗，从此开始一场感动了自己的暗恋。

当然这么多年也没暗恋出个什么结果来，她见到三日月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，话都说不利索。莺丸终于从别处脱身，他好不容易找到三日月，又十分不意外地在他身边看见了自己的表妹，问三日月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三日月理所当然地：“你给我送了票。”

“我一年给你送的票叠起来都有一个手掌厚，你都去了？”也不知道莺丸是怎么做到无论在哪儿都能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，他转身带三日月去二楼，艾格尼丝也跟着，小声问：“哥……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个事你还记得吗？”

莺丸一点头：“嗯。刚好他今天来了，你自己跟他说。”

“我……”艾格尼丝犹豫片刻，好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点了点头，不知是对莺丸还是对自己：“好，我自己去跟三日月先生说。”

展厅二楼有一间休息室，桌子上的玻璃酒瓶里还醒了半瓶红酒，本是留着招待贵客的，但既然三日月来了，也就没有比他更贵的客了。进了屋艾格尼丝就开始紧张，她说的事，其实是要请三日月给她编译的诗集写序，此刻从包里抽出一个白皮烫金的小册子，磨磨蹭蹭的，终于递到了三日月面前。对于三日月她总是不敢，即使众所周知三日月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。

温柔到了什么程度呢？三日月仔细地翻过一页页还散发着新墨香味的纸张，如同把玩一件稀世珍宝；艾格尼丝简直可以想象三日月像握着这本诗集一样握着她的手——当然是不可能的，因为光是这么想想她都要觉得不好意思。
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三日月合上那本册子：“这一本可以先借我吗？”

艾格尼丝要窒息了，因为三日月还从未收过她的礼物：“……当然，谢谢您！”

“艾格尼丝。”三日月说。

“嗯？”女孩连忙抬起头。

“你很有才华。”三日月说：“我会请更适合的朋友为你写序。”

“不，不是，我的意思是，我只是想让您……”艾格尼丝急道。

三日月垂下眼，都到了这一步，怎么能再骗她：“你不用为我花心思。”

“我有深爱的人。”三日月说。

艾格尼丝僵在了原地，她慌乱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，莺丸依旧慢悠悠地喝着茶，他这个人对伤心没有什么概念，尤其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的伤心，所以他并不是很懂艾格尼丝此时的痛苦，因此他选择默默地退到一边，默默地看着相对无言的他朋友和表妹。

“我……是一直喜欢你。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。”她哽咽着，头一次和三日月说这么多话：“你可以不告诉我的。你不告诉我，我还能偷偷地喜欢你……”这下连莺丸都于心不忍，悄悄地走到外面合上了门。

三日月沉默着，屋子里只剩下艾格尼丝的抽泣声，她一双肩膀小巧而窄，如今正无可抑制地颤抖，十分楚楚可怜。可惜三日月并无意抱住这双肩膀，也无意用指尖拭去他脸上的泪珠，怜香惜玉尚且还留有一丝情愫，三日月不怜香惜玉，他忍心，此刻也冷漠绝情。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艾格尼丝哭完。

“……是真的吗？”后来艾格尼丝红着眼睛问。

“是真的。”三日月说，突然想起了什么，笑起来，笑意揉碎了光，温柔地融在眼角。

艾格尼丝猜的没错，三日月的确适合深情，只是不是对她而已。

莺丸把艾格尼丝送到门口，又折返回来，三日月已经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，莺丸说：“我表妹让我求你，序言还是只能你来写。”

三日月看了他一眼：“那你会求我吗？”

莺丸当然不会。他想了想说：“你可以提个别的条件。”莺丸虽不懂表妹的心思，也无意给自己找三日月这种妹夫，但好歹是亲戚，如今艾格尼丝心灰意冷，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。（虽不知是个什么责任，但莺丸觉得有，那就有吧。）

三日月想了想，还真有这么一件能跟莺丸提条件的事，他顿了顿，开口问道：“你和鹤丸国永，很熟吗？”

这个剪彩耗了大半天，大抵是衣香鬓影的人儿都不需要吃饭，直到下午三点才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离开。展馆今天尚未对普通游客开放，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，因而停车场里有名车展览的阵仗。豪车自当配美人，刚走了一个长腿的姑娘，一双足足十五厘米的高跟踩进奔驰，才驶走一会儿，又停下一辆亮银色的911。三日月今天也是开车来的，但他没心没肺地在莺丸那里喝了两口酒，这时才想起要出去打车，他向前走几步，那辆停下来的911也跟着蹭上来几步，待三日月注意到它，车窗就被降下来，一个银色的脑袋有些迫不及待似的钻出来说：“真巧啊，三日月老师。”

打开车门走下来的，当然是鹤丸。他故作从容地盯着三日月，还是那件鹅黄色的外套，在三日月面前比向日葵还炙手，是生机勃勃的一团火：“我也是刚出来。忽然就看见三日月老师。三日月老师没开车？家住哪里，我可以送你一程。”

三日月没说话，容鹤丸吧嗒吧嗒了好几句。鹤丸显然曲解了他的沉默，很快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：“哎，三日月老师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吧！”

三日月：“……”

“我刚还给你递了名片的呀，我是鹤丸国永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三日月说。

身后传来急不可耐的喇叭声，鹤丸笑一笑，说：“那就好。您看，要不先上车？”

三日月一顿，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，鹤丸伸出一只胳膊替他拉开安全带，眼光又十分正人君子地落在正前方：“老师家住哪儿？”

“……栖梧路。”

鹤丸闻言一震，又笑开了：“真是巧，我也住在附近。和久仰大名的三日月老师当了这么久邻居，我竟然是今天才知道。”栖梧路高楼林立，就算真是住一栋楼都不见得认识，鹤丸如今硬要给自己和三日月安个“邻居”，显然是刻意与他亲近，这不过是鹤丸套近乎哲学里一个小小的心机罢了。

“不，其实我才搬来不到两年。”三日月说，转过头问：“你刚才说的久仰大名，是指的什么？”

鹤丸就说开了，从三日月出版的作品说到他目前的出版社，桩桩件件侃侃而谈。三日月一听便知道是他不久前刚查的，也不戳穿他，微笑着坐在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鹤丸闲扯。等到了小区门口，鹤丸才晃晃悠悠地停下车，发现他和三日月果然住一个小区，三日月从北门进，想必是在A区；鹤丸一直从东门进，住的是C区。一路上鹤丸开了静音的手机亮亮灭灭了好几次，等三日月下车的时候他又从车窗里探出脑袋：“哎，我名片都给你了，还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呢，记得打给我啊。”

三日月想了想，又转了回来，从兜里抽出一根藏青笔身的钢笔，笔帽金光闪闪，在阳光下晃了一下，似乎刻了一行什么字：“不用。”然后他伸手从车内的名片盒里新拿了一张鹤丸的名片，靠着911亮银色的车身，在卡片上写下一行数字，又施施然放在鹤丸的手心。

“谢谢你，送我回来。”三日月说。然后走远了。

鹤丸端详着那张小小的卡片，深蓝的墨水印迹就挨在自己烫金的名字下方，他夹着名片把它放在自己的唇边，不着痕迹的亲了一下，笑容无可抑制地浮现在嘴角：“三日月宗近。”

手机屏幕又亮起来，鹤丸扫了一眼名字，赶紧拿起来按了接听，刚才的潇洒已经荡然无存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的紧张：“……光忠啊。”

“人呢？为什么不接小贞的电话。”烛台切光忠的声音听上去异常严肃。

“……陪客户去了，小贞又不懂，带着他会给我丢脸。”鹤丸在心里飞快地跟他的小贞道了个歉。

“你就去看个展，碰上哪里来的神仙客户需要急着陪？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，还特地让你带着小贞，你就不能……”烛台切说着说着语气就软了下来，从斥责变成了无可奈何：“……你才出院，别浪打浪的瞎折腾。”

“我知道啦。”鹤丸也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：“其实我已经到家门口了。我是要去公司让你确认一下我身强体壮全须全尾，还是就这么回家就好啦？”

“……你回家吧。”

“好嘞。”鹤丸愉快地打方向盘调头，手机没来得及挂，光忠的声音还源源不断地传来：“开车不要打电话，回家记得吃药！”

“知道啦知道啦。”鹤丸说，赶紧一伸手截断了烛台切关系的啰嗦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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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忠这么紧张是因为之前鹤鹤出事吓到他了，哎呀光忠才不舍得凶鹤鹤，光忠超好的，想吃光忠种的西红柿。

这当然是一个我以为我在泡你其实【】【】【】的故事。刚开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，而且应该算倒叙+插叙吧，我会好好哒讲清楚的！么么～